赵叔今年63岁,患有高血压3年了,虽然每天按时吃降压药,但是血压控制不太理想,总是在170/97mmHg的水平浮动。此外,他还有一个相当苦恼的问题,就是睡觉很不舒服,总觉得憋闷,特别是近半年来,居然好几次在睡梦中憋醒,而家人也说他打鼾越来越大声……

赵叔害怕了,来到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呼吸科就诊。经睡眠监测,他被确诊为重度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听从张挪富主任的建议,他戴上了正压呼吸机。

治疗6个星期后回院检查,尽管降压药没有加量,赵叔的血压却悄悄降至145/85mmHg。他高兴地表示,自从用上呼吸机,感觉自己像回到了青年时代,睡得特别香,白天精神好了很多,口干、头晕的症状也基本消失了。

打鼾是一种病吗?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可怕影响吗?南方农村报特邀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临床部副主任、呼吸病专家张挪富教授,请他介绍这一种“睡眠病”。

鼾症可致高血压

南农:打鼾,就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吗?

张挪富:鼾症分两种,一种是良性鼾症,夜间只有鼾声,打鼾规律,还没出现呼吸暂停和缺氧的情况,其实就是疾病的早期,多数为年龄大、肥胖的男性,出现了上气道狭窄但还没到塌陷梗阻的程度；另外一种就是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通俗来讲就是憋住,不出气了,夜间会反复出现这种情况,如果一个晚上呼吸停止、憋气超过30次,每次超过10秒钟,基本就可以下这个诊断。所以说良性鼾症是早期的表现,如果不管它,迟早会向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发展。

实际上,如果只是打鼾,很多老百姓都不觉得是病态,所以过来就诊的鼾症患者多是出现了其他症状,比如说白天老打瞌睡、记忆力下降、夜间憋气等,这时候往往已经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了。因此,如果有明显打鼾的患者,还是建议来看看呼吸科,因为大多数是有问题的,极少数是良性鼾症。

南农: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有什么影响?

张挪富:主要是继发症状,持续的慢性夜间缺氧对大脑、心脏、血管造成影响。近几年就睡眠呼吸暂停对全身系统影响的研究很多,目前非常肯定的是,它可以引起高血压,至少有50%的患者合并有高血压,而且这种高血压是非常顽固的,用降压药效果并不好。因为慢性缺氧,导致血压增高的这个原因持续存在。

还可能引发心脏病,比如说夜间心律失常,甚至是心绞痛发作,心肌梗塞、瞬间猝死等。国外研究的重点放在治疗呼吸睡眠暂停对改善心血管疾病是否有帮助。有一个研究持续观察了十年,发现治疗组的患者发生致死性的心脏疾病明显减少,而不治疗的病人并发症就很多,尤其是中重度的睡眠呼吸暂停。

再者,老年人有睡眠呼吸暂停的,很早就出现脑萎缩、记忆力下降,乃至老年痴呆。此外,它和中风、糖尿病的关系也非常密切。所以,应将睡眠呼吸暂停当成慢性缺氧性全身疾病来对待。

南农:您曾经提过,治好睡眠呼吸暂停,高血压可能不治而愈?

张挪富:这得看是否睡眠呼吸暂停的早期,这种睡眠呼吸暂停合并的高血压,主要是因为缺氧,缺氧引起交感神经兴奋,导致血管收缩,我们提倡早期治疗,一开始注意纠正睡眠呼吸暂停,这类高血压可以不用药。

当然,如果时间长了,高血压致血管硬化,就不可能完全不用降压药了。可以肯定的是,睡眠呼吸暂停经呼吸机治疗后,对控制血压很有帮助。

合并慢阻肺进展快

南农:您很早就关注到睡眠呼吸暂停跟COPD(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俗称“肺气肿”)并病的关系,这对临床有什么指导意义呢?

张挪富:睡眠呼吸暂停发展到后期多引起肺的病变,慢慢也可能出现肺心病,以前只知道COPD而忽略了这个病的存在。我们统计过,COPD里边有40%的病人合并有睡眠呼吸暂停,由于COPD本身也是慢性缺氧,两个病同时存在,缺氧就更严重,合并有睡眠呼吸暂停的COPD患者的病情进展会比单纯的COPD快得多。

因此,我们首先要识别COPD的患者是否有睡眠呼吸暂停,除了常规的睡眠监测,从病人的体重也可以看出来,一般COPD后期的患者大概不超过50kg,如果说看到一个病人达55kg,甚至超过60kg,就要警惕是不是合并了两种疾病。因为肥胖跟睡眠呼吸暂停有明确的关系,这种病人很有可能就是先有睡眠呼吸暂停,再发展为COPD的。

我们关注到这部分的病人,因此,针对住院的COPD患者中稍肥胖的,常规都会做睡眠监测。一般来说,这种有重叠征的COPD病人每年住院次数会更频繁,住院期间的症状会更重,并发症会更多,可能隔两三个月很快就又住院了。如果发现合并睡眠呼吸暂停,一般经过正压呼吸机治疗,症状都会减轻,住院次数也会明显减少。

呼吸机治疗效果明显

南农:您提倡睡眠呼吸暂停行多学科会诊,是出于什么考虑?

张挪富:鼾症的病人,如果只是在耳鼻喉科,可能没做睡眠监测就做了手术,在内科,又可能直接就上了呼吸机,缺乏综合性的治疗方案。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我们呼吸科与耳鼻喉、口腔科互相合作,会根据患者病情的严重程度和上气道的具体情况综合处理。

如果感觉病人病情较轻,没有并发症,可能不需要呼吸机治疗,主要是上气道局部的处理,可以手术的,我们就转给他们处理。例如,检查发现扁桃腺明显肥大,或者鼻中隔弯曲的,我们会介绍到耳鼻喉科进行手术治疗,手术后效果很好。还有部分患者是口腔科的问题,如下颌短小后缩,多为遗传性,其家人往往也有鼾症,经口腔科行口腔矫正处理都可以改善。

如果重度的患者有手术指征的,我们也建议先行手术,手术后再酌情应用呼吸机。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的儿童患者,大多数是腺样体肥大,很多经手术一下子就轻松了,而成人更多是因为肥胖,只有20%左右的患者适合手术。

南农:不适宜手术的患者,内科治疗有何选择?

张挪富:所谓内科治疗,其实就是呼吸机治疗,对中重度的病人来说是首选,多数患者需长期家庭应用。有20%-30%的患者,经过2-3年的治疗,症状改善,嗜睡消失,体重下降,各方面指标比较理想,也可以暂停呼吸机治疗,但对于合并有心脏疾病的患者,建议还是长期使用。

一般来说,鼾症的病人起码都有3-5年的病史,很多人就诊时缺氧已经相当严重,经呼吸机治疗后感觉效果明显,症状很快改善。有些病人经一夜的治疗,睡眠质量改善,嗜睡减轻、头痛口干明显好转。这种呼吸机是无创伤的,只需要晚上佩戴着入睡,白天不需要应用,大多数舒适性良好。

南农:这种呼吸机贵吗?医保能报销吗?

张挪富:普通的呼吸机大概是3000-4000元,不属于医保范围,只能自费购买。

呼吸机使用过程中,除了用电,几乎没有其他花费。在农村空气好的地方,过滤片可以不用,放个普通海绵就可以了,像鼻罩,一般可以用2年以上。一台机保养得好,用上十来年基本没有问题。

■专家简介

张挪富　主任医师,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临床部副主任、呼吸三病区主任,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教授,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分会肺栓塞和肺血管疾病学组委员,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通讯编委,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审稿专家,欧洲呼吸协会资深委员,美国胸科协会委员。

1993年开始师从钟南山院士,长期从事呼吸疾病临床、教学和科研工作,对呼吸系统常见病、多发病和及危重病的诊治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擅长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哮喘、慢性咳嗽,尤其是鼾症和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的诊治。

参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两项,承担广东省科技厅、广东省教育厅和广州市科技厅科研项目多项,负责国际多中心科研合作项目和国内多中心项目多项。重点进行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和肺血管疾病的研究,在国内外杂志发表论文30余篇。